2024年1月10日星期三上午，浙江大学马寅初社会学讲座第12讲“美国人口健康的趋势与不平等”如期在线上举行。本次讲座的主讲人为香港大学社会学系和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社会学系教授郑辉，主持人为浙江大学社会学系教授、社会学研究所所长陈宗仕，评议人为浙江大学社会学系百人计划研究员罗梦莎。

讲座伊始，郑辉老师指出，近年来美国的国民健康遭遇挑战，国际预期寿命排名持续下降，预期寿命绝对值也停滞甚至下降，种族间不平等不断扩大。从这一问题意识出发，讲座将主要包括三项研究：第一项研究比较了“绝望之死”与心理痛苦相关的死亡之间的关系，评估种族差异并探讨其原因；第二项研究关注了21世纪以来黑人与白人之间以YLL（years of life lost）为代表的健康差距先改善后恶化的变化趋势，并探究其影响因素；第三项研究从队列的视角出发，调查不同队列生命历程中的营养、健康、社会经济、心理和行为因素以考察健康趋势的变化是否影响到近期队列。

在第一项研究中，郑辉老师首先回顾了2015年Case与Deaton提出“绝望之死”概念的重要文章。这篇文章指出，美国中年白人的死亡率从21世纪初开始不断上升，展现出不同于其他国家和种族的趋势，这主要由于药物中毒、酒精滥用、自杀以及心脏病死亡率的停滞，这些因素指向了受害者的心理困扰（psychological distress, PD），即“绝望之死”（deaths of despair）。但是，这一结论将与DAS（drug poisoning, alcohol, and suicide）相关的死亡直接归因于绝望，可能导致低估或高估绝望对于死亡率的影响。因此，在这一项研究中，郑辉老师比较了DAS导致的死亡和PD导致的死亡及其时间变化和种族异质性。研究发现，2000年后，相较于黑人和拉丁裔，白人经历了与PD相关的死亡率的上升，这是由于白人对于PD脆弱性的上升。对于白人和黑人，与DAS相关的死亡率低估了绝望对其健康的影响，而对于拉丁裔，与DAS相关的死亡率则高估了绝望对其健康的影响。这一研究肯定了PD与白人健康趋势恶化之间的关系，但指出了“绝望之死”这一概念的模糊性，认为应将DAS导致的死亡单独归于一类。

在第二项研究中，郑辉老师主要关注种族间健康差距的变化。在2000到2010年间，白人与黑人之间的YLL（years of life lost）差距持续下降，在2010-2019年间，YLL差距陷入停滞，2019年后，YLL差距持续上升至2005年的水平。郑老师指出，现有研究主要关注covid-19的影响，但实际上早在2019年前，YLL差距下降的趋势已然放缓。因此，第二项研究主要关注2000至2021年间影响白人与黑人之间YLL差距变化的其他因素。研究发现，2014年前，毒品、HIV以及心血管疾病等因素共同改善了白人与黑人之间的健康不平等，而在2015年至2019年，除了covid-19之外，毒品、谋杀和意外伤害等因素共同导致了健康不平等的扩大。由此郑老师强调，不能将种族间健康不平等的扩大简单归因于covid-19，需要进一步探究黑人人口中毒品、谋杀和意外伤害导致死亡的深层原因。

而后，郑辉老师总结道，前两项研究都是从时期的角度出发，很容易忽视年轻群体的健康境况，因此第三项研究将从队列的视角出发，以健康的累积优势/劣势和累积剥夺理论为基础，关注从出生到目前的营养、健康、社会经济、心理和行为因素对于不同队列健康状况的影响，以发现与近期队列健康相关的保护性资源和危险性因素。研究发现，童年疾病增加、肥胖以及工作年限的缩短导致了近期队列健康状况的恶化，婚姻和宗教状况的变化只起到了微小的作用。这一结论与2000年Costa的研究形成了有趣的对照，他发现20世纪初至20世纪80年代老年男性慢病的减少可以归因于儿童时期传染病的减少和从手工工作向白领工作的职业转型。尽管更好的童年营养、更好的童年家庭社会经济环境、更高的教育和收入水平作为优势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劣势因素带来的健康恶化，但是仍需要社会层面上的干预与帮助。

演讲完毕后，陈宗仕老师高度评价了郑老师的研究成果，并简短补充了美国的预期寿命与法国、中国的变化差距，联系郑老师讲座内容指出这可能与美国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新自由主义带来的不平等、工作不稳定、终身制缩短等因素有关。随后罗梦莎老师进行评议：关于第一个研究，她提出为什么没有重点讨论不同教育水平的组间差异以及对于PD的测量是否还可以采用更加全面的方法；关于第二个研究，她提出为什么选取了白人与黑人而不加入拉丁裔群体；关于第三个研究，她提出为什么没有从年龄的角度进行考察。郑辉老师对上述问题分别进行了回答：第一个研究中，并没有在不同教育水平的组别之间发现明显差异，而对于PD的测量受到数据限制；第二个研究中，相较于白人和黑人群体，拉丁裔群体往往存在“被选择问题”，内部异质性也更强；第三个研究中，主要关注的是队列之间的差异，因此重点并没有放在队列本身随年龄的变化上。而后，其他与会师生也积极提问，就研究过程中的数据搜集、中美健康研究的差异、奥巴马医改对黑人健康影响、健康累积剥夺理论的社会层面运用等问题与郑辉老师进行了深入交流。整场讲座中，郑辉老师思路清晰，有条不紊，展示了丰富的社会科学研究经验，令人印象深刻。

供稿：阎菡